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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南春葳蕤,浸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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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上巳节,建康城内自然也是热闹非凡。“三月三,轩辕生。”百姓都高高兴兴地准备祭祀之物;文人雅士都积聚在水边饮酒吟诗,行流觞曲水之乐;年轻女子也大多结伴去水边踏春游玩嬉戏。

    城东九曲青溪畔,几个世家女子正在张罗一场游春会。丫鬟和仆人们正在手忙脚乱的布置各类物品吃食。

    青溪碧波盈盈,两岸桃红柳绿、莺啼婉转,还有大片的杜鹃花如云似锦地绽放着。一派江南好春光!

    两个世家小姐手挽着手,沿着河畔缓缓而行。左侧的女子身穿绿裙,身材高挑,中等姿容,是何家大小姐,闺名雅君;右侧的女子一袭黄裙,身形微胖,杏眼圆脸,是范家三小姐,名唤清苹。

    范小姐一脸神秘道:“姐姐,听说今天的游春会,谢府二小姐也会来。”

    何小姐轻轻“噢”了一声,奇道:“二小姐?”

    范小姐道:“就是谢微燕啊,谢道韫的妹妹。”

    何小姐若有所悟,道:“听说七年前谢奕夫妇为守城战死,谢微燕不知去向,怎么突然回来了?”

    范小姐颇有些得意,有意卖弄自己消息灵通,说道:“谢微燕回来已有三天了。”

    何小姐道:“那妹妹可知她这七年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

    范小姐一怔,道:“这个倒不知道,不过,听说她这次回来,性格大变。”

    何小姐好奇道:“变成什么样了?”

    范小姐道:“听说她寡言少语,不让丫头进她的房间伺候,只喜欢一个人。除了祭拜爹娘,哪里也不去。”

    何小姐道:“她遭逢变故,想来在外是受了些苦。”

    范小姐又道:“你说谢家人都这么奇怪,谢太傅年轻时不做官,跑去东山做隐士,等到年纪一大把的才从东山下来。”

    何小姐道:“谢太傅两个哥哥都死了,他若不东山再起,谢家哪还能跻身四大世家呢。”

    谢奕当年在天师教一战身心俱损,没过几个月便去世了。三年后,二弟谢万带兵北伐受挫,不久郁郁而终。谢家在江左的地位摇摇欲坠,谢安不得不放弃闲云野鹤的生活,重归朝廷,一力支撑。谢安虽隐居深山多年,但他年轻时便素有才名,又足智多谋,很快便受到朝廷器重,成为肱骨之臣。

    “谢家夫人和小姐到了”一个男仆喊到。

    只见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轿帘掀开,走下来一个贵妇,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

    几个世家女子赶紧迎了上去,为首的女子道:“谢家嫂嫂,您可来了。灵纾真是越发漂亮了。这位想必就是二小姐吧,小时候就见过,如今长大了果然是个温婉淑静的美人。”

    首先走下来的贵妇,便是谢朗之妻孟氏,这女孩是他们的女儿谢灵纾。孟氏性情温婉,笑语盈盈;谢灵纾性情活泼,一下了马车,便似脱缰的野马,到处乱窜,和其他一般大的女孩儿玩泼水去了。

    站在孟氏身旁的年轻白衣女子,便是七年前在天师山经历大劫的谢家二小姐,谢微燕。她一下车,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她冰肌雪肤、神清骨秀,秀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一个髻,连个发饰也没有,却似乎已艳压群芳。

    范小姐和何小姐对望一眼,都是一样惊叹的眼神。

    孟氏笑着与几位世家小姐夫人招呼,并向谢微燕一一介绍。谢微燕也都逐一行礼。孟氏笑着对谢微燕道:“这才对嘛,本来是花一般的女子,怎么能天天闷在家里,趁着节日,出去多走动,散散心也好。”

    孟氏怕谢微燕不习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谢微燕见几个女孩正齐力把一个美人风筝放了上去,心下感伤,喃喃念道:“爹爹说过,要带我来九曲青溪放风筝的。”

    原来谢微燕归家后,大嫂孟氏见她一直闷闷不乐,坚持在上巳节一定要带她去城东青溪参加游春会。谢微燕见大嫂盛意难却,便勉强答应了。

    不到一盏茶功夫,又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众人全都立在旁边等候,孟氏也拉着谢微燕在一旁站着。轿帘掀开,下来一个小丫鬟,紧接着下来两个女子,是一对母女,衣饰华丽,气质雍容。旁边立刻有人热情招呼道:“庾夫人,庾姑娘到了。”

    谢微燕听见身后有人问道:“如今庾家这么受欢迎吗?”

    有人答道:“如今她们和太后走得近。”

    不一会儿,便有人掌事的人喊道:”各位夫人小姐,请各位就坐吧,今日之宴就要开始了。”早有仆人丫鬟在水边铺设了位置,安排各位贵客就坐。

    谢夫人和庾夫人几位年龄稍长的女子坐了前排首座,谢微燕带着谢灵纾坐在侧面。

    范小姐提议道:“各位姐妹,今日上巳节,难得大家能够聚在一起,不如今日饮酒还是行个诗文令吧。”

    何小姐道:“好主意,那些文人雅士喜欢玩流觞曲水,我们是女子,就不效仿了。但也不能太过居后。就按顺序依次来吧,谁接不上诗句谁就要罚酒一杯。”

    其他女子纷纷附和。流觞曲水是上巳节的一种饮宴风俗,众人围坐在回环弯曲的水渠边,将特制的酒杯(多是质地很轻的漆器)置于上游,任其顺着曲折的水流缓缓漂浮,酒杯漂到谁的跟前,谁就取杯饮酒,并赋诗一首。

    范小姐继续说罢:“既然是小妹先提起,那就由小妹先来吧。嗯,三月三日满城春。”

    何小姐道:“青溪河畔多佳人”,

    第三位女子涨红了脸,半晌笑道,:“我想不出,还是自罚一杯吧。”说罢,果断饮了一杯酒,其他人笑道:“姐姐倒也爽快。”

    第四位女子是庾小姐,朱唇轻启道:“云鬓珠簪照玉杯”,这句平常无奇,却立刻有人叫好。庾小姐掩面微笑,颇为得意。

    叫好声之后,众人便将目光移向下一位女子,正是谢微燕,不少人充满期待地看着她。一来谢家在江左也是声名显赫,二来她姐姐谢道韫是江左有名的才女,三来她初来乍到,又美貌丽质,自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谢灵纾也仰着小脸,眼巴巴地望着她。谢微燕开口道:“对不起诸位,我不会作诗。”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谢家的女儿竟不会作诗。

    孟氏也大吃一惊,甚是尴尬,原以为谢微燕自小跟父母姐姐一起念书,虽不甚用功,但这种场景应付两句应该不成问题。

    庾小姐道:“谢家大小姐可以江左有名的才女,二小姐竟然连作诗都不会,真是匪夷所思啊。”

    谢微燕并不理睬,神色自若,缓缓道:“请下一位姐姐吧。”

    下一位是郗家姑娘,便道:“那好吧,我来吟诵一句。”

    “且慢”,庾小姐打断她,“郗姐姐,谢家二小姐还未领罚呢。”

    有人附和道:“不错,谢二小姐该自饮一杯才是。”

    谢微燕又道:“对不起,我不能喝酒。”庾小姐的神情从鄙夷到不悦,说道:“既然是事先的规矩,谢小姐为何不守。”

    孟氏忙道:“庾姑娘,小妹身子有伤,大夫嘱咐了不能饮酒,望各位海涵。今日也是我硬拉她出来的。”

    庾小姐秀眉一挑,道:“原来谢二小姐本不欲来与我们一起。听说谢小姐过去几年遇到了一位隐士高人,修了几年的道才回到江左。却不知这期间竟不曾识文读书,不知究竟是哪位高人,传授了谢小姐什么本事呢?”

    此言一出,席上众人都以异样的眼光望着谢微燕,连孟氏也不例外。

    原来,谢奕当年只对人说谢微燕是被隐士高人救走。若谢微燕此生都无法回到江左,无须提及雪国;即使侥幸回来,而雪国之名在世人看来犹如洪水猛兽,也不愿提及,以免节外生枝。因此无人知道谢微燕去了雪国。回家后,她绝口不提,谢安和谢朗也并未多问,孟氏自然也无从得知,心中却是好奇。

    庾夫人却喝道:“三妹,休得无礼。”

    魏晋时期多隐士侠客,隐姓埋名,不被世人所知。世人若听到隐士二字,稍有涵养之人便不会再去打听隐士的姓名。

    如今的谢太傅,谢微燕的三叔谢安年轻时便在东山做过十几年隐士,人到中年时,因谢奕、谢据两位哥哥相继去世,才东山再起,回到江左振兴谢家。

    庾小姐也自觉失言,怏怏道:“是。”便不再言语。

    郗家小姐笑道:“那我就继续吧。”

    谢微燕也看上去并不生气,只顾吃桌上的水果糕点。轮到的小姐便秀口吟诗,还未轮到的女眷们有的在窃窃私语。凝神侧听,已有不少人正在议论她。她雪秘宗内功傍身,耳音已非常人,稍加留意,在座议论之言都听的清清楚楚。

    对面角落里有两个女眷正在窃窃私语,一人道:“你知道庾小姐为何要为难谢二小姐呢?”

    另一人道:“不知道。难道她是故意的吗?”

    ”庾小姐与安乐公主走得近,是替安乐公主出气呢”

    “这跟安乐公主有什么关系?”

    “谢二小姐曾经与王府三公子王徽之有过婚约。如今她回来了,你说公主能坐得住吗?”

    谢微燕此时方才想起小时候确有婚约之事,只是沧海桑田,早已将此事付诸脑后,也不以为意。

    又听到两人说道:“谢家的家教也不怎么样嘛?谢小姐虽然看似娴静,但举止却又非大家闺秀风范,真是奇怪。”

    “谢二小姐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说句难听的,这么不明不白地回来,不知道还要给谢府丢什么脸面。”

    “听说她以前就顽劣不堪,还殴打公主,在建康城是出了名的。可见谢奕夫妇并未好好管教,可惜又死得太早。”

    谢微燕忽然站了起来,吟诗的和窃语的众女都停了下来,吃惊地盯着她。谢微燕道:“各位,我身体不适。先行回府了。”

    谢灵纾拉着她:“姑姑,带我一起走。”

    孟氏忙走过来说道:“你不舒服,那坐马车先回去吧。我做郗家的马车回去就行了。”

    谢微燕道:“不用了,嫂嫂。马车还是您和灵纾用吧。”

    拍拍谢灵纾的脑袋,:“灵纾乖,等你娘一起回去。”

    说罢转身便走,孟氏急道:“这么远的路程,你一个女孩子要走回去不成吗?”

    谢微燕不答,加快脚步,很快便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无人能追得上。

    孟氏今日出门并未带护卫,只有几个车夫,跺了下脚,又生气又无奈。庾夫人前来安慰道:“谢二小姐特立独行,想是刚回到江左,有些不习惯。”

    孟氏定了定神,勉强笑道:“让庾夫人见笑了。二妹就是这个脾气,来日方长,定要教她一些规矩。”说罢便怏怏拉着谢灵纾回座。

    谢微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后,便提气一路往南边跑。她倒并非介意别人的看法,只是议论之言触及父母之死,一时心神动荡。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脑海中仍回响着席上那些女眷的议论,只觉仍意气难平,见前面有一座高山,便一路纵跃上山,直到山顶。

    此时正是春天,本就芝兰葳蕤,山顶上更是丛林密布,花香幽幽,鸟鸣阵阵,令人心旷神怡、忧愁立销。

    谢微燕沉醉在江南葳蕤中,竟意外发现山顶景色奇异见到一口寒池,上有一条清瀑疾奔而下汇入寒池,水花四溅、寒气氤氲。心道:“难得机缘巧合,找到这个地方,虽比不上雪国,但在江南能找到这样一处练功圣地已纯属不易。”她修炼的内功至阴至寒,若以寒池浸体,再行运功,可事半功倍。

    谢微燕忙施展轻功飞入池中瀑布后的一块落脚地,盘膝坐下,调息吐纳。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往事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