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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云舟睁大眼睛，一时欣喜便不小心让怀里的鱼给扑腾走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了，时间还早，云舟便骑着小白马飞驰往了城镇，用余下不多的银币买了点好吃的，抱回高塔来。
回来时，天色又是一片黑沉。
不知怎的，云舟感到高塔发出的金色光束和平常不太一样，今天似乎掺杂了几缕黑雾。
云舟莫名几分担忧，微咬着唇瓣，被藤蔓带上去后，才看见其中的景象。
施诺坐在床上，面前站着一个衣着一身黑、还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的消瘦女人，眉间有一道褶皱，看起来是常年皱眉挤压出的痕迹。
消瘦的女人颧骨很高，如柴的手指上戴着一颗镶嵌有紫色宝石的戒指。
云舟怔住。
阴沉沉的魔女，影子被映在墙面上，尤其高大狰狞，将红天鹅绒床上纤细美好的金发公主无情地笼罩住。
云舟下意识便冲到了施诺前面，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魔女，怀中还抱着食物，原本乖乖软软的神情转为对魔女的戒备，“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施诺撩起长睫，看见身前小少年那保护意味浓厚的姿态，清细的背影看起来不堪一击，却想要保护她。
魔女森冷的目光也落在了云舟身上。
云舟没有注意到对方那双森冷的黑色眼睛里，藏匿着的畏惧——那是对施诺的惧怕。
只要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她就可以永远地摆脱这个可怕的“公主”了。
魔女开口，声音嘶哑，语气和她的眼神一般冷酷：“你救不了她，如果再不解开诅咒，这位可怜的公主便活不了多久了。”
说完，她发出刻薄的讥笑。
云舟听着，纤细的眉毛正直地皱起，可搭配上他白软的脸颊和澄净的眼睛，丝毫没有威慑力。
更不用说云舟乖软倔强的声音，“我会救她。”
魔女不屑，盯着面前软得像个冒着热气的小包子一样的漂亮少年，正想上前，便敏锐地察觉到施诺的杀意。
她霎时顿住脚步，脸色不易察觉地扭曲了下，强忍着畏缩转身离开了。
云舟见她消失在夜色里，这才松一口气，将怀里的东西放下后，便立马跑到了施诺跟前，担心问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施诺看着他，扫见那白皙额头上的薄薄一层细汗，拿过床头的手帕替他轻擦了擦，微微笑道：“我没有事，反正，也快结束了。”
云舟连忙摇头，嘴笨到只能重复道：“不，我会救你的。”
等今天一起吃完这些好吃的，睡一觉，明天施诺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
施诺垂眸“嗯”了一声，目光转向他带回来的那些，牵着他走过去道：“好了，不要再想那些。”
睡觉时，云舟难得主动地抱住了施诺，对上少女那双漾有细碎眸光的漂亮眼睛，云舟忍不住低头。
施诺瞧着不由抿了抿嘴角，抬手捏一捏小少年软嫩的脸颊，不自觉便吻在了那软软的又似有似无勾人的眼尾上。
……
翌日。
施诺依旧醒得很早，却感到几分异样。
往日那如同印在灵魂里的、沉沉的枷锁感消失了。
施诺怔了一下，又看向怀里，已经一片空荡荡的，整个房间里都没有再找见少年的身影。
消失了？
施诺没有实感，仔细扫视一圈后，才发现房间里属于那个少年的东西也消失了，不管是衣服还是布袋子，甚至他买给“她”的那些东西也都一并不见了。
施诺不知觉地拧起了眉，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那个少年是否来过。
可是当施诺成功离开高塔时，心底便清楚了，那个人类是真的履行了诺言，替“她”解开了诅咒。
并且，“她”也终于能恢复正常的着装了。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会被当成公主，但他其实是货真价实的男生。
施诺第一次踏上水嫩清新的草地，微微抿紧了唇，对所见到的一切都感觉尤为新鲜，瞥见被拴在一旁的白马时，他稍顿住。
这是那个少年的马。
看来，破除诅咒后，那个少年和他带的无生命的东西会尽数消失，而有生命的则会留下。
施诺眸子微沉了一点，抬手抚了抚那马后，将拴绳取了下来。
那就由他带走吧。
原本想毁掉这个困住他多年的高塔，但不知怎么，想到这是他和那个少年唯一有过回忆的地方，便还是作罢。
至于那个消失的少年……不是说人类都是他那样么，那失去了也不要紧，对吧。
施诺再度忽略掉心底那抹不适，看向面前广袤的森林，眯了眯褐色的深眸。
现在，他要先去哪儿呢。
-
这是距离森林最近的城镇，此刻正举办着热闹的集市。
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棕发黑眸——独属于人类的标志。
施诺已经用魔法将自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及腰的金色长发已然变为短发，发梢微卷，双眸狭长，着装随性，宛如来自陌生又浪漫的国度的吟游诗人。
他出色的外貌与挺拔的身形，吸引了集市上许多人的注目。
但施诺毫不在意。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来来往往的人类，渐渐微拧起眉，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类像他之前遇见的那个少年一样白软干净。
他能从他们身上看见各种各样的欲望。
施诺逛了一会儿后不由觉得有些无趣，忽而，一个衣服上挂着许多精美饰品的少女拦在他的身前，脆生生道：“您好，请问您要不要买些什么？”
施诺神情冷淡淡的，本想径直走过，但视线忽而瞥见一抹红色，看去，是一枚红宝石戒指。
材质自然是最简陋的，和上次那个少年买的天差地别，可少年买给他的已经消失了。
施诺看着，紧抿了抿唇瓣，半垂眼睑，将那其中的红宝石戒指拿出来。
付了钱，银币是他用魔力变出来的，不会消失。
施诺顺便问那少女道：“有这附近的地图吗？”
少女点点头，将他领到一个摊子前，施诺便又买了一份地图。
他边走边看着，身后跟着少年那匹温顺的白马。
地图上画着几座城与森林河流的标志。
他现在所在的是偏远的边陲小镇，沿着西走可以去到那少年曾说过的中心城邦，那边全是人类，而往北走则是神秘的魔法国度，他的出生地。
施诺想了想，径直往中心城邦的方向走。
他需要一个人类替代品，很需要。
一天快过去了，很快便要入夜，自从习惯了每晚抱着那个软乎乎的小呆瓜睡觉后，他现在有些无法想象夜晚怀中空空的感觉。
施诺垂下褐眸，加快了脚步。
从这里去往中心城邦原本需要七天时间，倘若步行或骑马，可以更好地观赏沿途风景，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本应更有耐心。
可是随着夜幕的降临，施诺逐渐不自觉地焦躁起来。
他的神色愈发沉暗，最终还是用魔力早早地抵达了这座少年口中的偌大城邦。
抵达时，天色已然漆黑，施诺嗅了嗅微微潮冷的空气，和从前他一个人在那高塔上感受到的一样寂冷，莫名的，他便不喜欢这座城邦了。
施诺冷着眸，投宿在了一家旅店里，白马被招待拴在了马厩，他走到二楼钥匙牌上写着的房间。
一路上，都有人因他的容貌而投来惊艳的目光，施诺懒得理会。
点了一大堆从未听过名字的菜肴，等待的期间，施诺这才心情缓和了点。
他坐在房间里出神，身旁安静到落针可闻，明明前一天晚上周围还不停围绕着少年那软软糯糯的声线，尤其悦耳。
施诺垂眸，不经意间抬眸瞥见了窗外夜色，他下意识走到窗边，将窗户全推开，抬头看向夜空。
果然是一片漆黑。
那个家伙似乎从来没有骗过他。施诺不由勾唇笑了笑。
可笑完，心情却莫名的更阴郁了。
——既然已经消失了，能不能不要再总是闯到他的脑海里来影响他。
施诺此刻已经不自觉拧紧了眉头，即便是对方替他破除了诅咒，意义非同小可，但他今天想起的次数也未免过多了。
不可自抑地陷入不虞，施诺等到点的菜全部上齐后，看到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食物后，浑身的戾气才消散了点。
但吃了没几口，施诺便阴沉着脸，毫无兴趣地让人收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人坐在那，每吃一口，都会不自觉想到之前少年满脸幸福地吃东西的样子。
仿佛他手中的便是世界上最美味的。
可是现在再也不会有了。
施诺抿了抿唇角，强迫自己将这发散的念头收回来，压制住。
怎么可能会没有，那个少年又没什么特别的，只要他之后再找一个和他一样乖巧听话的，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他会感谢他，但不想一直记着他，尤其是每次想起都会心口不舒服，他想最好快点忘掉。
施诺眸光沉沉，躺在旅店房间的单人床上时，无论如何辗转也没有一丝困意，甚至因为愈发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的消失，焦躁越来越难以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