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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泛有热气的毛巾，云舟几乎半跪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凑近吸血鬼少年，口中还一边轻软地说：“不要躲哦。”
小吸血鬼一双冷冷的漂亮眼睛盯着他，暂时没有动。
他脸上除了那双令人惊艳的眼睛外，其余处的肌肤都如蒙上了一层煤灰般，亟待擦净。
但云舟没想到小吸血鬼真的会任由他擦，并没有朝他伸尖指甲，也没有咬他。
云舟心下不由感到微微惊奇，忍不住轻轻地笑了笑，软声表扬对方：“你真乖。”
吸血鬼少年听着，神色无动于衷，落了灰的长睫却微眨了一下。
他不知道让仆人换了多少盆热水，才勉强将小吸血鬼擦出一点原本的模样，小吸血鬼身上那片破布也让他换成了一件寻常衣服。
敷药时，小吸血鬼却不愿意配合了，只要他一拿着药膏靠近，小吸血鬼便会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声。
云舟无论如何也无法帮他上药，只好作罢，担忧地歪头看着小吸血鬼衣服外那些伤口，小小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只小吸血鬼能不能自己愈合……
夜半，云舟因为一直帮小吸血鬼擦拭，早已累到浑身无力，但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很不舒服。
云舟便让几个仆人打来一个大木桶的水，直接抬进了房里，为了一边照看房间里的小吸血鬼。
小吸血鬼见状离得远远的，一直困惑又警戒地盯着屏风后，那个冒着蒸腾热气的大木桶。
云舟看着他懵懂无知的模样，衬着那张依旧有点灰扑扑的精致小脸，尤其可人。
云舟忍不住一下便弯起了自己那软萌的眸子，轻轻笑出了声来，小梨涡甜甜的，嗓音也甜甜的。
云舟慢吞吞且耐心地教他，像个懂事的大宝宝在带稚嫩的小宝宝：“那是木桶，知道吗？那是用来洗澡的，洗、澡。”
一边一字一句地强调“洗澡”两个字，云舟一边努力地做出刚刚替他擦拭的动作。
看起来有几分笨拙，又无比可爱。
但小吸血鬼始终保持距离地看着他，很显然，小吸血鬼还没有放松警惕。
云舟教了半天毫无成效，他也不介意，朝一脸冰冷的小吸血鬼温软地笑了笑。
等到水温差不多后，云舟便绕到屏风后面，将身上也有些脏兮兮的衣衫一件一件脱下来，泡了进去。
热水贴上肌肤的那一瞬间带来的舒畅与轻松，简直令人无法言语，云舟小小声长长呼出一口气，忍不住闭上了一双大眼睛。
卷长的睫毛上都蒙了一层水雾，水雾遇到冰凉的空气，变为了剔透的水珠沾在上面。
泡着泡着，水渐渐凉了，云舟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懵懵地睁开眼睛，他居然泡澡泡到睡着了。
也不知道那个小吸血鬼怎么样了。
云舟匆匆擦干净，裹上睡觉时穿的中衣，往屏风外探出头去张望。
令他意外——小吸血鬼竟然还坐在先前那个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宛如没有一丝一毫安全感的小兽。
擦净后呈现出白皙肤色的颈上，紧紧勒住他的项圈尤为刺眼，而小吸血鬼一双颜色潋滟的眸子依旧盯守着他这个方向。
云舟下意识以为他还是怕自己伤害他，便慢慢地、努力表现出友好地走过去，软声道：“别怕哦。你过来和我一起睡觉。好不好？睡、觉，就是这样。”
云舟蹲在他面前不远处，穿着象牙白的中衣，远看宛如一只雪白的小团子。
云舟为了向他解释睡觉的意思，认认真真闭上眼，作出一副没有动静的模样，几秒后，才睁眼忐忑地看着小吸血鬼，“睡、觉，知道了吗？”
小吸血鬼……没有任何反应。
云舟无奈又体谅地眨了眨眼睛，蹲着抬起小手，覆在小吸血鬼头上，小心地摸了摸。
看样子，今晚小吸血鬼是不会挪动了。
云舟起身去拿了一床暖被，看见小吸血鬼陡然警觉冷冽的神色后，便只能放在了小吸血鬼身前不远处，细心铺开。
“如果冷的话，就先在这上面睡哦。”云舟慢慢地说着，希望对方听懂了。
但小吸血鬼没有动，只微拧了拧眉，盯着他的手，又舔了舔干燥发白的唇瓣。
云舟注意到后，便又去找刀片，在手上划出了一道伤口，流出血后，他伸过去。
小吸血鬼这次动了，松开原本抱着膝盖的双手，比例修长的身体前倾，双手微微地撑在了地板上，启唇咬住了云舟纤细的手指。
鲜血染到了唇上、舌上，甜美的味道扩散开来，小吸血鬼冷漠防备的神色这才稍微褪去一点，现出一丝本真的懵懂。
他长睫垂下，眸子半合，专心地汲取着这唯一的美味。
云舟却越发感到指腹上传来阵阵微妙的痒意，他忍不住眨一眨眼，无声鼓起脸颊，努力按住自己想缩回手的冲动。
可小吸血鬼吮着吮着，舌尖也逐渐缠绕了上来，云舟无措地轻轻呜咽一声，终于还是触电般缩了回来。
小吸血鬼口中忽然没有了食物，瞬时呆怔了怔，旋即露出一抹委屈，转瞬即逝。
没几秒，小吸血鬼便又坐回了角落，重新抱起自己的膝盖，埋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沉默。
云舟见状，觉得小吸血鬼生闷气的样子也很有趣可爱，又有些莫名的愧疚，可他实在很痒，也很累了。
失血过多令他同时还有些头晕。
云舟没有办法，只能软声哄了他一句“明天让你吃饱好不好，今晚我先睡了呀”。
而后，云舟简单包扎了一下手指，便困困地爬到床上拉上被子，闭起眼一下便睡着了。
一夜过去。
云舟醒来时，因为四周都被厚重的窗帘笼罩，所以压根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房间里依旧是黑沉沉一片。
但云舟没有再继续睡了。
他下床，率先来到那个角落，借着火光，却没有看见小吸血鬼的身影，他不由惊诧又紧张。
找了一圈，云舟才发现，小吸血鬼竟然默默地、乖乖地蜷缩在他床的另一边，一寸也不远离。
仿佛担心他离开一般。
见他找到了自己，小吸血鬼也依旧一动不动，沉默无声，只冷淡睁着一双摄人的漂亮眼睛，继续盯着他。
云舟心软蹲下，心疼地摸了摸小吸血鬼冰冷的手，嗓音软软低低道：“小傻子，不冷吗。”
小吸血鬼自然不会回答，或者，小吸血鬼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云舟一点也不介意。
云舟换了一只手指划伤，让小吸血鬼饱餐了一顿后，按着微微晕的头，扶着床坐下缓了缓。
而后，他看向对方那蓬乱打结的金发——今天，他想帮小吸血鬼梳洗一下本该熠熠闪光的这头金发。
“过来，好不好？”云舟小心地牵住吸血鬼少年的手，一边轻拉他，一边问。
小吸血鬼闻声冷冷地绷紧了身体看他一眼，良久后才起身跟着他。
云舟试图让他坐在凳子上，可是小吸血鬼却不配合，甚至抗拒地看他。
云舟苦恼了一会儿，因为站着时，小吸血鬼比他高，他梳不到，最后只好还是让对方坐在地板上。
云舟先慢慢地梳开那金发，无比专注小心，力度轻到了极点，生怕弄疼了小吸血鬼。
遇到实在打结难解的地方，云舟便悄悄地剪掉。
好在小吸血鬼对保护自己的头发没有兴趣，任由他碰。
而修剪指甲的时候，却遇到了大问题——小吸血鬼又开始朝他发出警告的低吼声，一双眸子冷冽刺人。
大概……是把那尖尖的指甲当成了保护自己的武器吧，当时小吸血鬼在牢笼里受尽折磨的样子还映刻在云舟心底。
云舟一点也不害怕小吸血鬼这样，只觉得无比心疼。
他看着警惕地退到角落的小吸血鬼，又看到那等同于定时炸弹一般的、折磨小吸血鬼的项圈，暗自决心一定要早早的解决掉那个项圈，让小吸血鬼得到自由。
云舟不再试图帮他剪指甲，而是软声软气地安抚了好久，才堪堪让小吸血鬼回到之前沉默封闭的状态。
之后，他又让仆人打来热水，花了一番大力气帮小吸血鬼洗干净了金发和指甲，连带着脸上、手上和身上的余灰都彻底清理了。
累到几乎没有力气站着的云舟，看着眼前俨然焕然一新的吸血鬼少年，成就感十足——
金发除去了一点发梢，洁净耀眼，精致清冷的面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污灰，令那双光芒潋滟的眸子，愈发光彩夺目。
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肌肤尤其白皙，更令云舟惊喜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
也许是吃饱了的缘故吗？
云舟若有所思，认真地盯着自己的手，心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之后一定要好好喂饱这只小吸血鬼。
忽然，他小小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大声——唔，好饿。
从起床到现在，他似乎都忘了吃饭了。
原身父亲是不允许仆人将饭菜送进卧房的，他只能出门。
云舟忙擦拭了一下，换好衣服，蹲下对房间里间的小吸血鬼软声说：“等我回来哦。”
说完，云舟便走到房间外厅，开门匆匆出去。
云舟不知道，小吸血鬼听见关门声、他急促远去的脚步声后，冰冷的神情忽然浮现出一丝茫然。
紧接着没多久，小吸血鬼仿佛终于清楚意识到他离开了，这间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存在，一双美丽摄魂的眼瞳，原本无波无澜，此刻却倏然剧烈地动了动。
小吸血鬼半晌没有动作，连眼睛也呆呆的没有眨，许久许久才无措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长长指尖。
为什么要，离开……是因为，他太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