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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跟着吸血鬼少年离开府邸后，来到了之前的那个小镇。
此时的小镇上，俨然换了另一副光景——
暗黑色的月空下，满地鲜血与残尸，吸血鬼们占据了整条街道。
往日热闹繁华的人类街市，已经不复存在，所有的门窗都紧紧闭着，为了躲避食人嗜血的恶魔。
萧索一片。
云舟看着，只是一眼便转过身去了。
血肉飞溅，无处不是残肢血躯，死不瞑目的人类随处可见。
他无法忍受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
——云舟是天上的小神仙，一直都很清楚，命运轮回、因果报应，是他们神仙也无法插手的。
人类今天的结局，是在过去他们以虐杀吸血鬼为乐时，便已经注定了的。
可由于他现在的身体是人类，所以仍旧会难以克制的，因为看到同类被残杀而难受。
就连鼻尖都是浓烈到令他无法呼吸的血腥味。
云舟白软的小脸此刻涨得通红，他忍不住蹲下去。
吸血鬼少年看见后，停下步履，用吸血鬼独有的语言，命令身后的几个吸血鬼去控场，将那些已近疯狂的低等普通吸血鬼们组织起来。
他们和人类之间，还有许多恶账要清算。
因为人类的武器很多，不乏杀伤力极大的。而他们的能力，目前发育得还不够完美，仍有可能被伤及……
交代完，吸血鬼少年便俯身，无比小心与轻柔地抱起了云舟，朝远离这片小镇的地方走去。
这几个月的时间，在月光的滋养下，吸血鬼们的体能得到了质一般的跃升，无论是反应速度、跳跃能力还是力量，都已经超出了人类能想象到的范围。
没几分钟，云舟便被抱出了很远。
再度吸入干净的空气，云舟这才缓和呼吸，他窝在吸血鬼少年的怀里，低着头，脑海里稍稍混乱。
功德簿大人只让他好好对待反派，尽量救下其他吸血鬼，为和平做一些贡献，并没有告诉他要努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所以，云舟现在有些许茫然无措。
看着一些无辜的人被迁怒，也无法忽略吸血鬼们遭受的折磨，无论哪边，他都是不可以帮的。
云舟的长睫毛搭下来，忽而感到小吸血鬼似吻了吻他的额头，才怔怔地慢慢抬起眼睛。
小吸血鬼……
功德簿大人说，他将来会变得更强大，成为所有吸血鬼的王，也叫主人。他可以命令所有的吸血鬼。
那是不是意味着，小吸血鬼可以决定之后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云舟努力动着小脑瓜子，拼命思考自己在这种时候需要做什么，还能够做点什么。
功德簿现在不在他身边，他必须要自己做决定。
-
吸血鬼少年将云舟安置在了一个隐蔽又舒适的小房子里，吃穿住一应俱全，但不能离开，外面有几个吸血鬼看守着，同时也是保护云舟。
云舟被他放在那后，独自待了一天，终于等到小吸血鬼回来。
云舟忙跑到他跟前，拉住吸血鬼少年的袖口，抬起小脸，软声问他：“你会把那些人……都杀光吗？”
现在的吸血鬼少年已经能完全听懂云舟的话。
闻言，少年淡静地垂着一双美丽摄魂的眼睛，视线细细描摹着这个人类柔柔的五官和轮廓。
他想，这个人类大抵是不想看见他这么做的。
于是吸血鬼少年淡淡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始终不习惯用人类的语言。
而且，即便不和这个人类说话，也没有关系的吧。
这个人类看到他的行动，便会知道他在保护他，也会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否则，他作为吸血鬼，怎么可能会破例保护一个人类。
吸血鬼少年如是想着。
他看向云舟柔软的、色泽浅粉的唇瓣，微微的一张一合，诱人而不自知。
令他很想吻。
掩藏在心底的欲望驱使着，吸血鬼少年低头触碰上去，力度很轻，却也忍不住少许加重。
因为吸血鬼的骨子里，与生俱来带着残虐，优雅的残虐。
云舟则愣怔怔的，不知道小吸血鬼怎么会突然咬他嘴，一丝迷茫与局促浮起，他顿在原地，一动没有动。
这是云舟第一次被吸血鬼少年亲吻。
之前尽管每隔几天，他便会被小吸血鬼抱着咬脖子吮血，但这样的接触从未有过。
云舟站在那，大眼睛一眨未眨，感受到小吸血鬼轻轻地用齿尖，磨蹭了下他的唇瓣，痒痒的，酥酥的，云舟忍不住颤了颤。
而吸血鬼少年，则不易察觉地暗了眸色，原本浅至剔透的瞳眸，此刻隐约有嫣红的血色翻涌。
……亲吻这个人类少年的感觉，比咬进他细颈，摄取血液时的感觉更好，他完全无法放开对方。
等到了将来，外面的世界全部被清理干净，没有那些碍眼的人类，没有那些丑陋的房子，只有他想要的一切之后——
他会建造一座城堡，只有他和这个人类少年一起住进去，他想和这个人类一直一直待在一起，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到安心与温暖。
如果这个人类少年愿意，他可以让他也变成吸血鬼，他们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吸血鬼少年吻着云舟，浅尝辄止后还是克制着，退了出来。
现在这里太简陋了，他要给这个人最好的……
想到这里，吸血鬼少年一贯淡漠冰凉的瞳眸，终于有了些温度和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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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尽管得到了小吸血鬼“不会对人类赶尽杀绝”的承诺，但每天被困在这个舒适但与世隔绝的小房子里，无法得知外面的状况，他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不安和失落。
宛如被关在了华丽的笼子里一般，没有陪伴，没有谈话，更没有情绪上的安抚，云舟不知不觉变得愈发忧闷。
直到半个月后，云舟才终于让小吸血鬼答应让他出去看看。
云舟走出去，外面天空依旧黑沉沉一片，唯独中空一轮暗血色的弯月，但四周变得极为安静。
再也没有了人类的惨叫声，也听不见那些吸血鬼的嘶吼声。
世界静寂得宛如只有他和小吸血鬼一样。
草木干枯，树叶凋零落尽，整个世界只有寂静与死气，尤其适合吸血鬼们居住。
云舟怔怔然，一阵风掠过，令他满身都泛起寒意，饶是穿了好几件厚厚的衣物，也难以抵御，云舟下意识缩了缩。
下一秒，他便被吸血鬼少年抱起，吸血鬼的体温永远是冷的，但少年却用幻象让云舟感到了被拥抱的温暖。
他们再次来到小镇上时，云舟彻底愣住了。
街道上所有的房屋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三层高的暗色城堡，空中盘旋着三三两两的蝙蝠与乌鸦，好似点缀，都是沉沉一片黑，或静或动。
而地面上也没有了残骸，仿佛那场屠戮没有发生过一般。
云舟抿一抿唇瓣，几近无声地问：“那、那些还活着的人，在哪里？”
少年闻言，深深看向怀里的云舟，似在考虑要不要让他看，云舟则局促回视着他。
片刻后，吸血鬼少年还是收回了思忖的视线，轻轻松松地抱着他，顺着街道走下去。
他们走到了一间地牢前。
地牢里肮脏、腐臭味浓厚，与吸血鬼少年曾经待过的地牢别无二致。
少年停住了脚步，并没有要让云舟进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但云舟在这里能听见，也能远远地看见那些“幸存者”的现状——
他们已经成了鲜血的容器，不再能被称为人类。
脏臭与潮湿，令他们每一个人身上、脸上都长满了奇怪的一大片一大片的东西。
每个牢房里都关着满满的人，他们几乎连转身的权利都没有，更别提正常生存需求。
一时间，云舟耳畔全是虚弱无力的啜泣惨叫和哀求。
里面有老人、有女人、也有孩子。
云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尖不自觉颤了一下。
半晌，云舟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他最终别开脸，埋着头，从少年的怀抱里挣扎下来，沉默地往回走。
一路上，云舟都看着地面，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因果循环，不能插手。
如果人们是伤害了他，他不会伤害回去，但因为人们伤害的不是他，而是曾经无辜的吸血鬼，所以他不能代替吸血鬼们去原谅那些人类。
可云舟无法不感到难受。
他埋头，慢吞吞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忽然小指被谁的长指轻轻勾住。
云舟下意识抬眸看去，看见吸血鬼美少年似微微蹙眉，眸底凝聚着不解，低低无澜的声音里似有似无委屈，“为什么……不牵我了？”
这是这么多日以来，小吸血鬼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云舟呆怔了下，抿一抿软唇，还是牵住了对方，之前去哪里他们都会牵着，只是刚刚他实在忍不住想要逃避那人间炼狱。
云舟走着走着，还是咬了咬唇角，小心又小小声地问身旁的吸血鬼少年：“你们如果……痛快了，会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吗？”
云舟知道吸血鬼可以判断人类有没有撒谎，也可以判断哪些人无辜。
但得到的回答却令云舟愣住——
吸血鬼美少年垂眸，抬手，力道无比温柔，轻抚着他的头发，第一次完整又清晰地告诉他：“没有什么放过，他们都是一样的。但不要怕，我永远不会对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