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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电台化妆间内，阮轻盈盯着手机屏幕。
“阮阮，准备一下该上场了。”节目组副导敲开门。
她压下心中嫉恨，扬起无害的笑：“嗯，我马上过去。”
见门又关上，她复看向屏幕上的画面。一男一女并肩走进美术馆，背影登对仿佛璧人。
拨通电话，她声音温柔：“言哥，今天去哪儿了？看你整日都不在公司......”
“在家休息。”电话那头，韩抒言淡淡道。
“一会儿录完节目，你来接我好吗？”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发型俏皮，只是眼神却空洞如深渊。
“晚上有事要忙，我让徐洛去接你。乖。”
“嗯。”她温顺应着，眸色愈发深沉。
冬之公寓里，几人已经用过晚饭。季初坐在沙发上，笛南懒懒靠在她肩头。
“爸，这么晚就别看教案了。明儿的课不是在下午么？早上再准备也来得及的。”见付正平正戴着老花镜，眯眼读着手上的笔记，笛南忍不住劝道。
“再看一会儿。马上就小考了，得给学生上复习课。”付正平扶了扶眼镜。
林冉切了两小盘冰镇水果放在茶几上。锦汐正坐在地毯上盯着电脑剪辑。加上了今天补拍的动镜，视觉效果一下子丰富不少。
“还要剪多久？”他附身看向电脑屏幕，上面正停在季初安静的侧脸。
“快了，今晚就能完成初稿。”她调试着音频轨道，“你听听这个BGM合适吗？还有这个色调，会不会太明亮了。”
“挺好的。”他认真回答，“很符合我们馆的风格。”
“哎哎哎，开始了。”笛南抓过季初手边的电视遥控，调大音量。几人停下手中事务，齐齐看向电视。
“......十年守候，一世情缘。明晚十点，帝都电台《温暖情人》，全网首播倾情献映。”
“就这？”笛南把遥控器一扔，“搞什么啊，两分钟的预告片八成都是女主角？这带资进组也太明显了吧。不是说你也是领衔主演么？怎么才露脸几秒钟。”
锦汐不以为意：“预告片而已，别那么当真。”
季初微皱着眉，打开手机里的社交媒体。《温暖情人》的官博下，不少粉丝都在控诉预告片里其他角色的镜头太少：“不仅锦汐，连男主角的粉丝也在抗议呢。”
“她只能在宣发的内容上动手脚，难不成还能在剧里把我的镜头剪得一点儿不剩？”她依然看着剪辑软件，仿佛电视上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这也太欺负人了！你说是吧，小冉。”笛南忿忿道，“......小冉？”
林冉冷着一张脸，垂头看着手机。
“怎么了？”季初问。
他把手机递给她，笛南也凑上来：“......我去，还看啥《温暖情人》啊。这可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什么？”她转头接过手机，一篇细节详尽的“超级爆料”正在网络疯传。那个出现过无数次的#林瑾韩抒言#词条又出现在热搜一位。
“你这绝对是被人盯上了。”笛南趴在她身后一同看着文章，“这些照片时间跨度也太长了。从大学时期到现在的都有，大多数还是私生活的照片。哪个狗仔能这么锲而不舍地跟着你这么多年？”
锦汐细细读着，这篇爆料的精彩之处胜在“真实”。每一张照片都没有任何PS痕迹，甚至眼神和动作都能对得上故事走向。
爆料内容是关于“林瑾”如何从大学期间就开始“谋划”着接近名导之子韩抒言，并由此勾搭上导演韩复。此后“林瑾”常年在父子俩之间周旋，凭借韩家的势力在圈内掠夺各种资源，即便是“黑料”缠身也能在言和娱乐中稳稳立足。
撰写此文之人功力深厚，字里行间都在把舆论焦点集中于“林瑾”身上，将韩家父子摘得干干净净——韩复看中她是因为符合《光之余》“堕落浪荡”的女性形象，韩抒言则是因为她大学时期处心积虑的接近，而一步步被她蛊惑。
“整篇文章除了人名，没一字是真的，居然还能结合照片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笛南道，“这狗仔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季初担忧地看向林冉，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却让人觉得无比冰冷。她伸手覆在他的手背，手心温度冰凉。他从不明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望向她，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锦丫头，这......”付正平也搜索了这篇爆料，“你看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家？”
她盯着屏幕，一字一句是那么刺眼：“......至于林瑾为何踏入娱乐圈，还要归功于她的父亲林甫元。七年前，投资失败的林父破产，欠下几百万的巨额债款，于是便将想方设法将女儿林瑾送去当演员挣快钱。至于儿子林冉则丝毫没有受到家中窘境的影响，在破产当年还前往海外留学。不知这位弟弟花着姐姐的‘卖身钱’读书，是否心安？......”
电话震动不停，锦汐一看来电显示，是韩抒言：“林瑾，公司现在启动紧急公关，从今日起你先待在冬之公寓，千万不要在大众面前露面。”
“知道了，你先去忙。”她挂断电话，拿过笛南手机拨打家里的座机，“喂，妈？......你先别哭，网上说的都不是真的。公司已经在帮我处理了，这段时间你和爸爸没事尽量不要出门......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季初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可以为突入困境的好友做些什么。林冉已经把她的手握得生疼，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冷静下来。
“小冉......”她轻轻唤他。
锦汐闻言转身看向强忍怒意的弟弟：“别担心，这么多年你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就安心过你的日子，剩下的交给我。”
“言和娱乐发声明了。”笛南收起平时的无谓，也严肃起来。
“......针对网络上关于我司艺人林瑾的不实传言、造谣抹黑，我司已经报案......对于爆料人‘扒圈真料王’（独立娱记李勇），我司将以诽谤中伤、造谣传谣、侵犯公民隐私权等提交诉讼。请即刻停止造谣及网络暴力！”
此贴一出，几个转发的娱乐博主瞬间删除了相关动态。然而公众的情绪已经被吊起，热度并没有下降，热搜二位更是出现了#抵制劣质艺人林瑾#的字样。
原文已被删帖，但不少网友的截图还在网络疯传。锦汐手机陆续有陌生号码打进，她赶紧关机，起身准备上楼。
“干嘛？”笛南拉住她。
“我去收拾行李。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上回已经有狗仔在公寓蹲点，再这么待下去，会连累到你们。”
“不行。”季初当即拒绝，“这么晚能去哪里？现在外面这么危险，你更应该和我们在一起才是。”
“可是......”
“你还要一个人撑多久？”林冉蓦地开口，“又想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一走了之，等风头过了再来找我么？”
“小冉......”
“以前是我还小没得选，可是现在我已经25岁了。凭什么是你事事冲在前头护着我？就因为你比我大两岁半、我得唤你一声姐姐？”他松开季初的手，朝玄关处走去。
“啪嗒。”大门从内反锁，“今晚哪儿也不许去。”他冷冷道，转身上楼。
一瞬间鸦雀无声。锦汐怔愣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季初起身挽住她的胳膊：“听小冉的，在家里待着。”
“以前咋不知道小冉这么man呢？”笛南目瞪口呆。
付正平看着客厅内的场景，轻叹一口气，低头回复手机上的消息。
“林甫元：老付，我家小汐怎么样？看网上情势不好，我和阿兰想去帝都看她。”
“付正平：没事，你俩还是好好在淮州，暂时避一避。孩子们会看着办的。”
二楼房间内，林冉没有开灯。他倚在门边，窗外的雨还未停，洋洋洒洒下了一夜。半开的窗帘透进昏黄的路灯灯光，他记得七年前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场景。
“爸，妈，你们别那么老派了。这是电影艺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片子。”锦汐在餐桌上笑着宽慰，“我自己就是学这行的，我会不知道吗？再说了，哪儿有网上说的那么夸张，没露多少，只是拍了个背影而已。”
“妈妈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怕......怕你一个女孩子在片场不安全。”林母欲言又止，“你们导演没欺负你吧？”
“妈，你瞎说什么呢！”锦汐嗔道，“人家韩导是正经人，怎么会欺负我呢？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他是韩抒言的爸爸——就我大学学长韩抒言、成天当我手下败将的韩抒言！网上乱七八糟的文章少看点儿，都是胡扯淡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母点点头，“小汐，咱们以后不拍戏了。你在这行，妈不放心。”
“没事儿，妈，我挺喜欢当演员的。拍戏既有趣又能认识知名导演，正好让我趁机偷师不是？”她笑道，“而且仅仅《光之余》这部片子就有小二十万的片酬，我再努力努力，咱家没几年就能把债还清了。”
“小汐，爸爸说了，家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爸，我也到了挣钱的年纪。反正都是挣钱，做什么工作不是做呢？”她看着林甫元泛白的鬓角，“而且小冉也要上大学了，国外的学费那么贵......”
“啪。”门口一声清响。林冉捡起掉落的书推门进来。
“小冉，今天怎么这么早下自习？”林母起身接过他的书包，又进厨房给他盛饭。林冉脱下被雨淋湿的校服外套，走到餐桌旁坐下。
“提前写了作业，就先回来了。”他回答，悄悄把手中一封信件夹进书里。
“大学那边有消息了吗？”锦汐笑着问他，“差不多该出申请结果了吧。”
“......还没有，可能要再过几天。”
见他情绪低落，她还以为是因为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缘故：“别担心，你成绩那么好，作品集也准备得够充分，一定没问题的。”
他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桌沿两张电影票根。
锦汐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伸手把票根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跟爸妈说了别去看，他们还是买了票，怪不好意思的......”
回到房间，他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拿出书本里藏着的信封，小心地用削笔刀割开封边——
“DearLinRan，Congratulations!AstheDeanoftheCollegeofFinaArt，Iampleasedtoinformyouthatyouhavebeenadmittedasafull-timestudentoftheOilPaintingDivision......”
“初初，你也看了《光之余》？”隔壁隐约传来锦汐通话的声音，“......除了拍裸露戏的时候有点尴尬以外，其他的没什么......嗯，我爸妈是有点介意......当然继续干啦，我已经准备和韩导的公司签约了......毕竟家里情况特殊，我还是想早点挣钱的，小冉还要上学......”
他低头看着手中录取信，半晌，拉开抽屉，把它压在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