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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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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维汀本正在想事情,闻言愣了愣,侧了侧身子看向他。

    “知道柒罂住院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你吗?”曾巩神色淡然地盯着他微愣的脸,说,“她被凌非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深度昏迷了,可是中间时不时就会梦呓几句。我不是没碰到过她昏迷的时候,以前她会喊母亲,这不奇怪,柒罂一直对她的母亲抱有负罪心理,她母亲的死是她脆弱的源头。只是……”

    曾巩停了停,黎维汀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只是那天晚上我竟然从她的嘴里听到了你的名字。维汀,我一直想问,你跟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黎维汀颇为诧异:“她说了什么?”

    “她说,黎维汀,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她。”

    黎维汀浑身一震,震惊地看向走廊的另一个方向。

    天空很阴沉,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但如果说你是为了她跟何绍阳蒋薇曾经那件事而至今还对她存有偏见的话,那我想我有必要告知你,或许你该给自己一个重新审视凌柒罂这个人的机会,当然,也给柒罂一个为自己辩诉的机会。我想,不会有人愿意一直活在别人的误解里。”

    曾巩说罢转身下楼,却在跨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对了,还有一件事,凌柒罂反复生病的原因就是因为服用了大量精神类药物导致白细胞数量异常。”

    他看着黎维汀,黎维汀却没有多少讶异的神色,似乎对此早已知晓。

    见黎维汀迟迟不语,曾巩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视线不自觉地又看某个方向,尽管有无数面墙在中间隔着,他根本看不到那个人。

    他说:“柒罂她的精神并没有异常,一个看着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人为什么会偷偷服用抗抑郁药物,我也猜不出来具体原因,我想,或许你会有不同的看法。”

    黎维汀一直垂着的眼睛终于抬起。他也看了看那个方向,在他站的位置可以看到走廊那头的动静。

    走廊里三三两两走过的人,那几个聚在一起八卦的妇女还没有结束话题,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刚才的事情上面,话里话外似乎都对里面的那个女人抱有几分同情的意味。

    每个人都能看到她的委屈和脆弱,只有他一直瞎着,看不到她的好,只看到她伪装的坚强和刻薄。

    心底里一大片原本坚固的墙轰然倒塌,断壁残垣砸在心房里,回音好像在说,黎维汀,你是个傻瓜。

    曾巩不知是难受还是觉得感伤,站在那里如一个垂垂老者那般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说:“柒罂遭遇了那么多不幸,早就学会了如何去隐忍。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什么坚信她绝不是你口中形容那般不堪的人吗?如你今日所见,她从不是一个对生命漠视的人。我高三,也就是她高一那年,学校里发生盗窃事件,闹得很轰动。凌柒罂被人指证为小偷,差点被学校开除。可尽管情况恶劣到这种程度,凌柒罂还是没有辩解一句,直到三天之后学校在警察的协助下把事情调查清楚才还了她一个清白。后来我们才知道,盗窃的原来是柒罂的室友,平时因为柒罂受欢迎而嫉妒在心,一直跟柒罂过不去,才搞出那么一出闹剧。可饶是如此,柒罂对那个陷害她偷东西的女生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相反地,有一次那个女生在游泳课上抽筋还是柒罂把她救了上来。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心肠恶毒的人?”

    黎维汀垂头静静听着,曾巩虽然没有指责他什么,但是在他看来,曾巩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控诉的意味。

    “我不知道你跟她到底发生过什么,会让她即使昏迷过去也还念着对你的指责。维汀,说句实在的,我从小就觉得你比一般同龄人更稳重,也一直佩服你睿智沉着,但是在柒罂这件事上,我觉得柒罂骂得没错,你就是。”

    曾巩说完,转身往楼下走去,黎维汀却半天没有反应,呆呆站在那里,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是吗?瞎子。

    怪不得凌柒罂会说,黎维汀,我也有病,你怎么不顾及一下我的感受?

    当时他只以为她是信口胡说,却原来是她明明说了实话,他却把它当成了谎话。

    他在那里失神地站了许久,脚底似是生了根,扎在那里,动弹不得。此时他的内心是复杂的,有懊悔,当然也有拨开云雾的轻松。

    懊悔的是那些染了灰暗色彩的曾经,往日对凌柒罂的种种历历在目,他对凌柒罂的诋毁,对她的嘲讽,对她的鄙夷。

    曾经加诸在凌柒罂身上的种种,现在全都掉转矛头跑了回来,他曾经给她多大的难堪,现在就给自己多大的懊悔和挫败感。

    庆幸的是,从此以后,那样的事情都不会再有。及时止损,不知道会不会有另一种结局?

    他想走回去找她,而一转身,凌柒罂已经从病房里走出来,头埋得很低很低,下巴像是要贴在锁骨上。

    他看到她头顶正中央的发旋,那发旋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慢慢变成了一个漩涡,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他往里吸进去。

    他往前走了两步,凌柒罂一直垂着头,步子很轻很轻,随时都要倒下一般。她的发旋轻轻触上黎维汀的下巴,身形一踉跄,下一秒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退后一步,抬起头看他,而看清楚他之后的下一瞬又撇过头去,快速擦着他走了过去。

    黎维汀看到她泛红的鼻尖和枯红带泪的双眸,心脏停滞了一瞬,喃喃叫了一声:“凌柒罂……”

    凌柒罂并没有理会。电梯这时候刚好开了,凌柒罂一脚踏了进去,待按了关门键,门开始合上时才缓缓抬起脸,看了眼呆站在那里的黎维汀。

    黎维汀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