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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负责做胸外按压的医生已经按得满头大汗了。
跟电视剧中那些拍摄的花架子不同，医疗上真正的胸外按压其实是非常费力的，这个医生已经全力按压了近15分钟，但患者依旧毫无起色，如果是在外面的医院，医生早就可以放弃急救宣告死亡了，但是在这栋小楼内，除了钱老王老寥寥几个院士外，谁敢宣布放弃急救?
他望向另一名手持电击除颤仪的同门师兄，跟一旁面沉如水的老师，还有一直发出疯狂的警鸣声的各项监护仪器，心中有些黯然。
这是真的救不回来了啊。
………
“不好意思，让让。不好意思，让让。”
这时，一个格子衬衫的年轻男人，低着头，像刚挤上公交车一样的宅男似的的，一边诚恳的道歉，一边从门外挤了进来。
病房内状况很混乱，几名医生都忙着做急救，刘老三就站在房门外守着，但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病床上这位老先生身上，根本忘记了阻拦，就让这个格子衬衫的年轻男人一路毫无阻碍的挤了进来。
200J的电流其实就已经非常强了，即使电板上有涂抹生物凝胶，但吴盛丰的胸膛依然飘出一阵微微的烤肉味。
在场众人的心都不断的往下沉。
这样高强度的电流都无法带给患者老迈的心脏一丝丝的动能?
这时，那名负责胸外按压的医生正要重新跨坐上去，钱博森突然拉住了他。
那名医生微微一愣，回头看去，满头白发的钱博森正严肃的看向那名穿格子衬衫的男生，旁边的王齐院士也走上前了几步。
那名格子衬衫的男生走到病床前，嘴里嘟嘟囔囔的，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包。
那名负责胸外按压的医生张嘴正想要制止，却看到王齐老爷子面容严肃的对他摇了摇头。
那名小医生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但病房中权威最高的两个老人家都已经做出表示了，他也就没有说话。
那名男子从小包里面抽出一根细细短短的银针，用酒精巾擦拭过后，拉起病床上患者的手，直接往患者的中指上刺了下去。
叶然眼中闪烁出一般人看不见的，如同盛放火焰般白色的光芒。
一道肉眼难见的白光从叶然指尖飞旋而出，缠绕在叶然指间的银针中，随着针尖倾泻而下。
…………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的休息室内。
托盘里的糕点都是京都一家百年老字号出品的。
从前朝开始，这家糕点店就是京都市民心目中全国第一的点心店，历经了一百多年手艺的传承跟技术的沉淀，这间糕饼铺不但没有被21世纪五花八门的零食跟巧克力、糖果等色素零食淘汰，生意反而越来越好。
这间店以前叶然在京都的时候就听过名字，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吃，今天一打开就看到杏仁饼上的包装写着这家老店的名字，哪有不趁机大快朵颐的理由。
这托盘中的糕点甜而不腻，又香又糯，简直太对叶然的胃口了。
吃饱直接回家吧，现在这时间应该还可以搭晚班机。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洪伟突然弯着腰，向叶然深深的鞠躬。
叶然一愣，一口糕点卡在喉咙里没吞进去，差点把自己噎死。
“咳咳….咳咳咳咳………你在干什么………”
……..这是什么？告别式的家属答谢吗？
“叶医生，我知道你有办法，请你救救吴老爷子。”
被噎得脸红脖子粗的叶然，好不容易把喉咙里的荷叶糕给咽了下去，满脸无奈地看着洪伟。
“洪处长，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救，是他们不让我救，我总不能拿刀去逼着他们让我动手吧?”
“叶医生，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他们可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拜托你了!!”
“这不是我……”
“拜托你了!!”
洪伟的额头都快贴到地面。
注视了洪伟良久，叶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洪处长…………”
“你老实告诉我…….”
“吴老爷子…….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吗??”
洪伟：？？？
……………
银白色的光芒随着针尖注入了吴老爷子苍老的身体里。
叶然没有要直接把这位病入膏肓的老爷爷治好，毕竟那样太惊世骇俗了。
救醒就行了。
现在治好又没有好处。
没好处的事情……不想干。
白光顺着静脉，流入老爷子身体里那颗几乎已经完全停止不动的心脏。
那颗破败衰弱的心脏，突然重重的震了一下，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了一般。
咚!!
咚咚!!
咚咚……咚咚…….
那颗原本已经完全进入死寂的心脏，又重新的跳动了起来。
现实中，只过去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
滴~滴~滴~
钱博森跟王齐转头看去，崭新的心电示波从心电监护的左侧出现，心电图再次转变成显示正常的窦性心律。
房间里所有的医生、刘老三、钱博森、王齐，都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人。
叶然低头抽针，抬起头时，发现大家都在诧异地看着他，他腼腆的笑了一下。
“嗯…….可能…..可能我刚好Get到他的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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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爷子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脉搏、血压依然微弱，呼吸也还是需要氧气机跟体外肺膜，但人终究是挺了过来。
几名医生忙着记录数据，调整药剂，钱老跟王老在旁边轻声地下着医嘱跟指令给两名小医生。叶然看看应该没他什么事情了，就打开那扇连接休息室跟病房的小门，回到原本隔壁的那间休息室中。
刚进房门，就看到洪伟站在门边，焦急的等待着。
“怎么样了?”洪伟低声道。
“肯定没死好不好，我快饿死了，先让我吃两块…………嗯?”
叶然推开洪伟，却愣了愣。
休息室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太太，跟一名长发少女。
老太太的眼神很慈和，头上布满了银发，抬头纹和眼角纹都很重，她温和的对叶然微笑着。
长发少女也抬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眼眶中还有晶莹的泪水，但却丝毫无损她眼中的柔媚。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一头秀发自然的垂落在两侧的肩膀上，气息甜美又不失俏皮活泼。
少女挽着老太太的臂弯，尖尖翘翘的鼻头还有些发红，像是刚刚才哭过似的。
“小叶，你刚刚是用刺法重激中冲穴吗……..感觉不太对啊…..”
王齐从后面念念叨叨的跟了上来，钱博森沉默的跟在王齐旁，眼睛盯着手中的病历本，眉头深锁。
“嫂子，怎么过来了?”
王齐跟钱博森明显跟老太太是旧识，长发少女也很有礼貌的跟王、钱两老打着招呼。
众人坐下，由于休息室的沙发很长又很大，所以这么多人坐下去，也一点都不觉得拥挤。
叶然没坐，他走到窗边原本打算打开窗户抽根烟，不过看了看老太太跟长发少女，又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啧”了一声，就把打火机跟烟又塞回口袋里。
老太太看了钱、王两位老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刚刚才到，就看到了你们在抢救我们家老吴。”
老太太的笑容有些苦涩，钱博森院士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老太太声音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虽然说到了我们这年纪，生老病死是躲不开的事情，但是看到我家老吴这个样子，还是难免会难受……”
休息室中的气氛有些沉闷，那名长发少女又红了眼眶：”奶奶……”
老太太缓缓直起腰来，对两位老爷子笑了笑：”老吴的状况到底怎么样，你们俩给我个准信，我也好做好心理准备。”
钱、王两个老爷子对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钱博森把手中厚厚的病历本放在桌上。
“都是自己人，嫂子我也不瞒妳了。”
“盛丰的心脏功能已经近乎消失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引发心脏骤停导致休克或深度昏迷，机器能维系生命的时间，可能不到48小时……”
“………妳们做好心理准备。”
神色凝重地说完这段话，钱博森老院士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刻了一些。
老太太听完，平静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休息室内的气氛很凝重，洪伟想要说什么，却被刘老三的眼神制止住了。
这时，反而是那个一直沉默的长发少女突然说话了。
“叶医生?”
被点名的叶然愣了愣，才确定她叫的是自己。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口音是地道的京片子，声音像是夏天的冷饮中，冰块碰撞着玻璃杯般的清脆。
“我叫吴楚楚。”
“我听刘三叔说，你说你有办法能治好我爷爷，是真的吗?”
少女吸了吸鼻子，目光清澈的看着叶然。
叶然没有回答。
老实说，叶然有点后悔了。
他不想参与到这家子的事情里。
光是这个房间里面每个人的关系跟心思，就让叶然捉摸不透。
洪伟是傅萧派来的人，但从他刚刚的表现来看，要说他跟吴家没有私下的关系，打死叶然都不信。
王齐老爷子是偏向想给叶然尝试一下的，可能是同是中医的关系。但钱博森的反对意味就非常的明显，钱老爷子这种学院派的领头人物，是无法接受叶然这种不知道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民间中医插手他自己的病人的治疗的。
这不是钱老爷子有私心，而是出于他对病人的严谨。
刘老三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他的想法，但他私下作了很多事情，刚刚叶然才从洪伟口中知道，傅萧原本也只是联系了吴老的机要秘书刘老三，叶然跟洪伟的行程都是刘老三私下安排的，其他人并不知情。
老太太跟吴楚楚反而是这个房间里头最纯粹的两个人。
老太太只想自己的爱人能活下去。
吴楚楚也只想让自己的爷爷能活下去。
其他的，跟她们俩人都没有关系。
看得出来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是想要吴老爷子活下来的，但又似乎所有人都不跟傅萧站在同一阵在线。
未来奥德赛的根基是在长门。
治病可以，但没有搞清楚状况前，叶然并不想随便站队。
………
吴楚楚摇了摇头：“你不用看别人，我只想听你的回答。”
那位慈祥的老太太没有说话，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叶然，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是，我是说过。”
“现在这句话还有效吗?”吴楚楚认真地望向他。
叶然叹了口气：”我没有行医资格证，妳不怕吗?”
“我应该要怕吗?要怕什么?”
吴楚楚毫不退让的望着他：”我爷爷只剩下不到48小时的命了，我现在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带着颤音说完了这句话，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滑落下来。
叶然看着她这样无声的掉泪，心底有一块小小的角落，被悄悄地触动了。
那天晚上，那弯映照着那棵梧桐树下斑驳的月光，那个女孩也是这样无声的对着他掉着眼泪。
“小叶啊，你如果有把握的话，就试试吧。”
王齐老先生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叶然抬头望去，老人温厚的眼睛鼓励的望着他
钱博森院士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过去，把手中的病历本递给叶然。
两个老爷子的想法很简单。
吴盛丰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了，即使怎么努力，他的身体都很有可能撑不过48个小时。
既然这样，不如给眼前这个年轻人试试，因为即使这个年轻人也失败了，所损失的时间不过也就是这48小时而已。
“好吧。”
叶然叹了口气：”那我就当次葫芦娃吧。”
“葫芦娃?”
吴楚楚睁着明亮的眼睛，不解的问道。
叶然看着她。
这女孩很美。
但叶然却一直有种错觉。
他还在那个夜，还站在那棵梧桐下，还在对着那个女孩说话。
“帮妳………救爷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