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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江老幺心心念叨的小丫头，头也不回地跑回家。
“咋这么快回来了，钱没还给人家吗？”
“撵出去没找到，估计走岔道了。”
老太太不疑有他，看着闺女背着竹筐出门捡柴火丝的背影，继续低头忙着手上的针线活，倒是没发觉闺女满脸通红，额头上却没有多少汗珠。
上山难下山容易，江老幺和宋集体两人也没停歇，一口气下了山，去了兽医站打个圈，像时钟里的齿轮，平淡无奇的继续着日常工作。
在江老幺的理解中，金钱是幸福的一部分，不是全部，钱够用不就得了，乡村富家翁的生活他不香吗？
老宋跟着江老幺走街串巷，忙了一天回到家，饭已经做好搁在锅里。闺女正在吊炉前就着火焰的亮光看书，看着闺女那专注的样子，宋集体只觉得开心，黝黑的脸庞也不由得浮现笑容。
吃饭的时候，老宋本想着和闺女说着早上的趣事，他的小师傅，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对一小姑娘说中意人家。
老宋觉得这厮人小鬼大，鼻子下还吊着一撮汗毛了，就学电影里别人谈恋爱了，这是农村，咱不兴这个，家里长辈都没去说亲就往人家闺女身边凑，谈何体统？
话才到嘴边，宋集体就打住了，自家闺女也16岁了，正是对着男男女女的事懵懵懂懂的时候，而且马上就要考学了，可别在这个时候说些不着调的让闺女分心。
于是在闺女一脸疑惑仰头，瞧着自己爸爸欲言又止时，老宋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晚上，父女两收拾东西的时候，老宋把一袋大米装进闺女包里，县一中是半个月放一次两天假，好让住在农村的学生娃们回家拿口粮。
现在的高中生已经鲜有自己蒸饭的，但那个时候学校里，一堆人挤在水龙头那里淘米，用长铁饭盒蒸饭是常见的风景。
当然也有例外，江老幺就没多少口粮，他是常年向学校老师家，或者附近农民家种的萝卜红薯下手的惯犯之一。
老宋自己省吃俭用，总不愿让闺女受罪，可架不住自个没啥硬本事，在兽医站里并不吃香，又没种个土地，能把闺女的口粮凑齐已是万分不易，不过这回老宋破天荒给了闺女5块生活费，让闺女在学校食堂也能买点菜。
宋婉婷以往可一直是吃着咸菜过活，冬天还好说，咸菜还能放得住，可夏季要不了一个星期，咸菜就发臭了，这丫头也愣是没吭声。
不过想想也是，这年头像这样的家庭不知凡几，寒门贵子也就这个时代了，像闻名全国的黄冈中学，不就是这一代的学生打下的名声吗？
等过了一二十年，寒门富养，资源拼不过城市中产阶级的农村学生们，也就有了寒门难出贵子的尴尬现状。
从高家洼回来后，江老幺就整日处在一种兴奋状态之下，闲着无事时，操着根竹棍在菜园子里撵鸡，惹得老太太掂着小脚跟在后面，拿鸡毛掸子往幺儿身上招呼，上回都一声不响让你把家里的老母鸡宰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这败家儿子霍霍这两只鸡。
第二天，江老幺提着网兜，装着瓷碗，里面是煲好的鸡汤，一步三跳地往制衣厂蹦去。再一次趁老太太不留意，又一只鸡枉死在江老幺的菜刀之下。
中午快到饭点，张小燕扭了扭脖子，伸了伸懒腰，打算缝完了手底下的一块布料就去吃饭，就被工友叫唤，说是自家哥哥来找自己。
自己昨天才从家里回厂的呀，哥怎么会这会过来呀，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是大哥，还是二哥呀？
等张小燕火急火燎去见自己哥哥时，才发现居然是那个讨厌的流氓坏蛋，然后立马转头就走。
不想江老幺直接跑过去拦住张小燕，笑嘻嘻地扯过张小燕的手，把网兜往丫头手里一塞，就跑了，留下张小燕错愕地留在原地，等到江老幺人出了制衣厂，没见到影后，才一跺脚提着网兜回了宿舍。
刚才给张小燕传消息的工友也凑了上来，问道：“你哥哥咋扔下东西就走了呀，还有你手里提着什么呀，好香。”
张小燕急忙解释：“不是我哥哥，就是一，一……无赖。”好歹小丫头嘴上留德，这年头流氓罪可不轻。
等张小燕回到了宿舍，放下东西，同房的几个小姑娘就都凑在一起了。
没有油水的年代，倒是鼻子一个比一个灵。等开了盖瞧见是鸡汤，一股子浓郁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房间里面清晰地听到咽口水的声音。
张小燕见状，只好硬着头皮把那无赖说成自己三哥，说是三哥送的，叫大伙一起开开荤，这丫头永远都是那么善良。
一屋子嘻嘻索索的咀嚼声音，连鸡骨头也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小姑娘们是吃得开心，张小燕可是发愁得很，她家教很严，对男女之大防看得很重。印象之中，结婚最起码得相互了解，父母得当家做主。
一想到这，傻丫头就臊红了脸，“呸、呸、呸”才见过几面就想到结婚那块去了。
反正不能白吃别人的鸡汤，还有昨天那十块钱算咋回事，我才不接受施舍了。傻丫头打定主意，找财务预支一点工资，从厂里拿件衣服，算作抵消。哼，我张小燕可不是那种吃人嘴短的人。
第二天中午，江老幺还在家胡吃海喝的时候，李立业就跑过来喊：“师傅师傅，有个小姑娘去兽医站找你。”
“悟净，莫慌，且待为师干了这碗黄汤再去降服那妖怪。”
一番话说得众人一脸问号，83版西游记才刚刚播出，没个电视的农村哪晓得江老幺发什么神经，而治病小能手江兽医，还以为又是哪家的畜生生病了找自己了。
匆匆扒完剩下的几口饭，江老幺带着小徒弟李立业赶往兽医站，看来，是时候买个自行车过渡一下了，一路疾走的江老幺心中想到。
到了兽医站，才发现是那傻丫头，左手拎着网兜，右手抱着一件灰色中山装，正在那焦急的眺望着。
见江老幺总算是过来了，立马双手把东西递过去，“咱们两清了，这衣服可花了我15块钱了，在外面至少卖20了！”
傻丫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可是她一生的为人处世哲学，绝不亏欠别人，一点便宜也不会占其他人的。
望着眼前青春靓丽的少女，尽管青涩多了，可那神情与记忆中的毫无二致，江老幺乐呵呵地接过衣服。
与傻丫头想象不同的是，江老幺居然没纠缠东西送来送去的，而是同样一本正经的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道：“谢谢你的礼物，张小燕同志，我一定会珍惜你这份定情信物的。”
再一次，张小燕红着脸跑开了，果然是无赖，不，是流氓，看起来蛮正经的小伙子说起话来流里流气的，什么定情信物，明明是还他的鸡汤的好不好，这人真坏，真坏。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与上一世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两人直接从爱情跳到亲情不同，这一世，江老幺打算也赶一回潮流，免得老太婆到老了总埋怨自己没情趣，不浪漫，稀里糊涂就进了江家当媳妇。
废话，饭都吃不饱，哪有谈恋爱的心思，不过每次江老幺这么小声辩解的时候，往往会被老太婆下一句话噎死。
一切都挺好，除了江老幺一夜春梦，醒了之后悄悄换了床单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