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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听到了？”吴志铎默默然转身,面对着电脑屏幕，脸色不算好。
【是的。】靳劭回答。
虽然对于盖亚一直都在监视红河基地这件事大家都已经默认了，但是此刻“盖亚”承认得这么理直气壮,吴志铎还是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深吸了两口气，愤愤道：“既然都听到了,我也不多说了,你给我们个话吧，你是完全体吗？”
【是的。】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吴志铎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紧盯着电脑屏幕。
那电脑屏幕上出现一行字：【让他再来我这里一趟，我们试试。】
沈括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话，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总觉得这背后貌似带着一丝调戏意味。
也许是我想多了？他连忙坐端正了，一面在心里问靳劭：“你觉得能成吗？”
“我不知道，不过就像你们吴首长说的,总要试试。”靳劭说。
下一秒,他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能成,我觉得我们很匹配。”
显然,后一句话是“那位”的意见。
吴志铎站到了电脑屏幕前，双手撑着摆放电脑的桌子,沉声道：“我不相信你,你到我们这里来。”
电脑上的光标闪了闪，再次出现一行字：【红河基地太小了,不合适。】
“我们不能放心把沈括交给你。”褚教授也走到电脑前,对着屏幕说道。
沈括坐在后面,对靳劭说：“你的精神体有多大？也许我们可以在外面另外找个地方。”
靳劭说：“看看他们怎么说吧。”
靳劭把沈括提出的建议打了出来。
吴志铎看了之后,和褚教授对视一眼,笑了。
褚教授道：“呵，整个地球，哪里不是您盖亚的地盘？除了红河基地内，我们不相信任何地方。”
靳劭沉默了几秒，打出：【整个地球，在哪里沈括不能逃？如果我有不轨之心，他要跑，我拦不住。】
【大敌当前，请相信我对人类的善意，我是诚心的。】
吴志铎和褚教授一同不说话了。
沈括在后面，看得那叫一个着急。
“靳劭，我们把真相说出来吧。褚教授会理解我们的。如果他们知道是你，就不用这样猜忌来猜忌去了。”
靳劭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笑了一句：“傻小子。”
他又在电脑上打字说：【如果拿下异界空间，植物与人类之间其实没有绝对的矛盾。】
褚教授不动声色地扶了扶眼镜框。
吴志铎慢慢退回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沈括疑惑着靳劭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用。
【如果拿下异界，异界的植物兵，僵尸兵，就是你们的无限食物来源，而我们植物，除了少数的几个树人，大部分是无法进入异界的。到时候，异界还是你们人类的天下，不是吗？】
这话的意义就大了去了。
褚教授眯着眼睛，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你保证人类在地球上仍有应有的生存空间吗？”吴志铎问。
【当然，我说了，人类的生存需求和植物的生存需求之间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矛盾。而如果你们人类开发了异界的五百二十一个空间，我们之间的矛盾将进一步缩小。】
【如果只是基本的生活，人类与植物之间是相得益彰的，不是吗？在你们原来的社会中，充满绿色植物的环境属于最舒适宜居的生活环境，而我们植物，在有了你们人工制造的营养物质之后也能生活得更好。】
【拥有高等智慧的植物只是我们当中极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植物，你们可以把他们当做仍具有植物本能的小动物，如果你们能善待植物，他们也不是非要攻击你们。当然，我也会做出我的努力。】
【植物和人类是可以和平相处的，从古至今，我们都是可以互惠共生的伙伴。在解决了一部分矛盾之后，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合作得更好，不是吗？外星人到来，是威胁，也是机遇，异界是植物能力所不能到达的地方，而你们人类却可以借此发展出更好的文明，我们应该携手创造更好的未来，而不是互相攻击。】
吴志铎和褚教授对视一眼，压抑下心中的激动，慎重地确认道：“你放弃做地球之主了？”
【植物不能进入异界。】靳劭说。
只这一句话，已经表明了一切。
“盖亚”不是出于什么不可说的隐秘目的或是空口胡说，而是出于利益的角度，为了更大的利益考虑，做出的这番决定。
吴志铎无比庄严道：“如果能和平相处，我人类自然也是万分愿意和植物和谐共处，携手创造更辉煌的文明的。那，我们这约定就算是定下了。”
【是的。】
褚教授看着盖亚的话，想到几个月前，他在异界的实验室和沈括、吴志铎说起自己构想的人类文明的新前景，忽然眼眶发酸。
吴志铎则激动地手脚发抖，不得不站起来发泄自己难以抑制的喜悦激动。
深吸一口气，吴志铎转身看向沈括：“沈括，我代表人类，感谢你。”
一直在一边当观众顺带在私人频道和靳劭偷偷交流的沈括呆住了。
“怎，怎么……”他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语无伦次道：“我不是，我是，我也是人类啊。”
他抓错重点的样子逗笑了吴志铎，让他紧绷着的情绪都松下来不少。
“对，你是人类。”他好笑道，“但是你也是人类的大功臣，没有你，也许我们和盖亚之间不会走到今天。”
【的确是。】屏幕上突然出现这行字。
吴志铎瞥到这行字，微微一笑正要点头赞同，就见屏幕上“盖亚”继续道：【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不会和你们谈这些。】
这句话背后的意味很是深长，但是并不知道更多真相的吴志铎却没有多想，只是点头：“是啊，还好有沈括可以带我们提前进入异界，不然，我们地球上的生物，也许只能等着外星人直接打到地球上来还什么都不知道。”
靳劭在沈括的手心蹭蹭，没有反驳。
【那么，合作的事算是定下了，具体的条约我们事后再谈，现在，你们是否可以答应，让沈括到我那里一趟了？】
沈括也看着褚教授：“教授，我相信他。如果他真的想做什么，上次就做了，而且我现在不仅能跑，也更能打。就别在这些细节上纠结耽误我们打大祭司的时间了吧？”
褚教授忧愁地看着他，像是一个老父亲看自己急于出去闯世界的崽儿。
他倒不是不相信沈括的能力，只是沈括在他身边转悠这么久了，难免心里把他当自己小辈，才二十岁，还是个小孩儿呢，放他到盖亚那个大魔头那里，怎么能不担心呢？
“唉，”他叹了口气，在沈括头上拍了两下，骂道：“你这个小子，怎么回事？让人家抓走一回还不够你长教训的，你还惦记上啦？”
“没有。”沈括揉着脑袋小声道，“这不是大局为重，大事要紧嘛。”
“盖亚，我们希望你能找一个宽阔的地上场所，让我们现场观测你们匹配的过程。”吴志铎说。
【可以。】
“如果匹配失败，我希望你能提供足够的精神体给我们，我们会想办法继续制造完全体，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在植物中继续寻找有这个资质的，我们各自制造各自的完全体。”
【不用，植物这边已经全部试过了。如果匹配失败，我会支持你们的行动。】
“那好，你们匹配的地点由你选择。以你的能力，清出这样一块场地应该不要多久，请你选择而好场地就告诉我们，我们会派人和沈括一起随你过去。你看这样行吗？”
【好。场地已经在清理了，你们可以立即出发，我把坐标发给你们。】
褚教授说：“先别急，我们还得去问问那个槐树将军具体精神体匹配的流程。”
【不用，这我早就知道。你们直接让沈括来就是了。】
一张世界地图自动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一个红点在距离红河几百里左右的位置被标了出来。
沈括看着地图，在心里问靳劭：“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靳劭回答他：“在盖亚那里知道的。”
“哦。原来是这样，盖亚知道的东西不少啊。”沈括感叹了一声，又问：“你不等着和我们一起走吗？”
“嗯。场地清理很快，不用耽误时间，你直接用空间跳跃带他们过来吧。”靳劭说。
下一秒，他又说：“我想和你一直呆在一起，可你带他们走要进入异界，我跟不进去。”声音里带着委屈。
这是黑化版靳劭的声音，不过应该也是靳劭的心里话。
沈括心里不由轻笑。
靳劭一向爱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在他面前装深沉，现在倒好，他自己总来拆他自己的台。
“乖，我很快就能过去，到时候你就能再见到我了。”他温声道。
“咳。”靳劭尴尬地咳了一声。
“沈括，走吧。人都在外面等着了。”褚教授的声音让沈括从甜蜜而隐秘的交流中回过神。
原来在他和靳劭偷偷交流的这点时间，吴志铎已经点齐了要和他一起过去的人。
和盖亚的精神体匹配是整个红河的大事，吴志铎还有事忙不能来，褚教授却不能缺席的。
除了褚教授，还有一堆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也在外面等。其他护卫人员倒是少，毕竟如果真要打起来，一堆人都抵不住盖亚一下子的。
几百里的距离，对现在的沈括而言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很快，沈括一席人就抵达了靳劭选定好的地方。
是一处大峡谷。
中央的各类花草树木都已经被清空，地面上都是刚刚被压平的新土。
沈括一行人出现在峡谷中，峡谷中静悄悄的，他们四下张望，却不见“盖亚”的身影。
褚教授一面指挥着科研人员把他们用来检测匹配过程的“大家伙”现场装备好，一面让沈括叫“盖亚”出来。
沈括四处打量了一阵，突然灵光一闪，看向“峡谷”的一侧。
他盯着这一侧的“山”，正要开口，一根无形的藤蔓飞快地缠到他的手腕上，黑化版靳劭笑嘻嘻的声音传进他脑海：“惊喜！”
于此同时，那一侧的大山忽然动了起来，随着那山的晃动，一根盘绕在一起的巨藤终于显露了痕迹，一个足有几丈粗的藤蔓尾巴缓缓支起，朝向了他们这边。
到场的人都倒吸一口气：那所谓的两座大山，竟然是两条巨藤盘绕而成的。
想到盖亚不知道有多少条这样巨大的藤蔓，来此的科研人员再次感受到了灭顶的威压。
那可以能够击落两万米高空外的飞机的存在啊！
此处没有电脑，“盖亚”又不能说话，下面的人呆呆地和半空中支起的巨藤对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褚教授为难地皱了皱眉，挨个问来这里的人，却发现没一个人带了电脑，也是，有了智能手表，谁没事儿外出带那玩意儿。
“糟了，那我们怎么和盖亚交流！”
沈括应付完一来就撒娇的黑化版靳劭，转身看到褚教授的为难，于是开口道：“教授，别急，我和盖亚交流上了。我们可以用精神力交流。”
褚教授点头：“那好，你问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匹配？他打算怎么匹配？”
“嗯。”沈括应了一声，在心里问了一遍。
靳劭说：“你直接到我这里来。”
半空中的巨大藤蔓朝着沈括慢慢挪移了过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停在了沈括的前方上空。
沈括想了想，不太熟练地控制着精神力作用在自己脚下，犹如脚下有着无形的阶梯，一步一步，脊背挺直地，慢慢走向了半空中巨大而丑陋的异形。
“来，到我这里来。”靳劭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轻轻地，低柔地，像恶魔的私语，像人鱼的诱惑，沈括一步一步走着，也像是中了某种不可名状的蛊，渐渐的，目光中只剩下半空中那一根非人的，表面粗糙且丑陋的可怕怪物。
祂当然是丑陋而恐怖的，然而想到祂的内里，是那个沉默且强大的男人，又给了沈括无穷的勇气，走向祂，拥抱祂，亲吻祂。
当沈括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低头轻轻吻在了藤蔓粗糙的表皮上。
他一惊，两耳爆红，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下面众人的目光，却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了无数藤蔓的包围之中，回头去看，不光是峡谷里的众人，他连地面都看不见了，视线里所及，只有藤蔓。
“你不讨厌我。”
靳劭的声音轻轻响起。
“不害怕我。”
“不逃离我。”
“靠近我，是你自己选择的。”
“是的。”没有人看，沈括也就没有那么羞耻了。他的潜意识好像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他弯腰抱住藤蔓，用额头贴着，脸埋在自己两臂之间，只露出通红的耳廓，“我喜欢你。”
“那，我来了。”靳劭的声音仿佛变得沙哑了。
沈括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他是来和靳劭匹配精神体的吧，怎么突然觉得这对话听起来那么羞耻呢？
还没等他想到更多，一股凉凉的感觉顺着靳劭一直缠在他手腕间的藤蔓沁入他的体内，沿着靳劭和沈括建立精神力沟通桥梁的路线，飞快地涌入沈括的脑海。
一道庞大无比的精神力流降临了沈括的精神海。
就像天神在沈括精神海上方的天上掀开了一个口子，无数精神力倾泄而下，沈括那点小小的精神海在这磅礴的精神力流中也显得渺小。
那股精神力流倾泄了一阵，是精神海上空形成一道巨大的河流。
沈括浸入自己的精神海，吃惊地望着这宏大壮观的一幕。
天哪，靳劭的精神体到底有多大！或者说，盖亚曾经的精神体，到底有多可怕！
他自我估量了一下自己引以为傲的精神海，发现自己这小小的精神海在靳劭那道由精神力组成的空中河流的对比之下，就像一个小小的池塘，而且靳劭的那条大河还在继续扩大，精神力流还在不断从黑暗的空中倾倒下来，好似每个尽头。
沈括还来不及自卑多久，那道河流中就分出一道支流，冲向了沈括的精神海。
难道这些河流都要灌进我的精神力海中吗？沈括感到了自己这一个小池塘的卑微和瑟瑟发抖。
然而他还来不及思考更多东西，下一秒，一股滔天的愉悦感就冲昏了他的头脑。
巨大的河流倾泄下一道小小的支流，支流不断汇入海里，和海水纠缠在一起，海水下意识地想要将另一股精神力吞并，却遭受到了温和而坚定的反抗。
那河流不紧不慢地纠缠着海水，渗入海水中的每一个部位，就像两股真正的水流汇合，互相纠缠到对方的每一个地方。
海水还在执著地想要把对方吸成自己的，却在河流的纠缠下不断被揉散，然后海水再缠上来，再被揉得更散……